日本楚辞学 研究の成果 5.『屈原賦説』下 7.宋玉
入力者:矢羽野隆男・前川正名
[宋玉1a]
宋玉第七
屈子之門、宋玉尤著、自古屈宋竝稱、則繼屈者玉也、而玉之招魂、最爲宏妙、則繼騷者招也、楚辭二招、異論紛出、或謂屈子初作招魂、以祭懷王、後屈子自沈、而宋玉亦爲作招魂、於是有二招魂、故屈子招魂稱大招魂、後人省魂字曰大招、宋玉招魂稱小招魂、後人省小字曰招魂、其説是矣而愚謂二招皆爲死者作、與舊説頗相反、請申明其説、
招魂、王逸云、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欲以復其精神、延其年
[宋玉1b]
壽、是以此篇爲玉招屈原魂於未死時也、大招、王逸或以爲屈原、則屈原自招其魂也、或以爲景差、則景差恐其師命將終、故招其魂於生時也、朱子乃疏釋王註曰、古者人死、則使人以其上服、升屋履危、北面而號曰、皋某復、遂以其衣三招之、乃下以覆尸、此禮所謂復、而説者以爲招魂復魄、#古佚叢書覆元本、及嘉靖版正徳版皆作招魂復魂、非也、惟明蔣之翹本作招魂復魄、是也、$又以爲盡愛之道、而有禱祠之心者、蓋冀其復生也、如是而不生則不生矣、此制禮者之意也、而荊楚之俗、乃或以是施之生人、故宋玉哀閔屈原無罪放逐、恐其魂魄離散而不復還、
[宋玉2a]
遂因國俗託帝命、假巫語以招之、以禮言之爲鄙野、然其盡愛以致禱禱、則猶古人之遺意也、辨證又引杜子美彭衙行煖湯濯我足翦紙招我魂、以爲關陝間風俗、道路勞苦之餘、皆爲此禮、以祓除而慰安之也、按朱子參酌儀禮士喪禮及禮記檀弓#下篇$喪大記之文、而釋招魂之爲復、雖當切實、非敦禮不能、又知施之生人之爲鄙野、而顧乃引唐人之詩、以釋六國時之文、與其駁斥引山海經以釋楚辭者、不相類、何也、自朱子據禮文、託楚俗、以回護王註、後儒信而不疑者久矣、至明黄文煥謂、二招皆屈原自招、張鳳翼#文選 $疑
[宋玉2b]
謂、或原始死而玉作以招之、#蔣本上欄引$林雲銘襲黄説而小變、以謂招魂原自招、大招原招懷王、自此以後、二招之解、歧爲二之、未有定説也、
愚謂楚辭以前未有招魂二字、其有之以楚辭爲始、故檀弓復盡愛之道也、鄭玄注云、復謂招魂、孔頴達正義云、招魂者六國以來之言、故楚辭有招魂之篇、禮則云復、冀精氣復於身形、儀禮士喪禮曰、復者、一人、鄭玄注云、復者有司招魂復魄也、禮記喪大記曰、復有林麓則虞人設階、鄭玄注云、復招魂復魄也、鄭玄釋復以六國以前未有而始見楚辭之招魂、則
[宋玉3a]
知招魂爲復、非施之生人者也、至孔氏正義、則明引楚辭招魂、以釋鄭注復謂招魂、夫鄭玄後於王逸、而不用王逸招生者魂之説、孔頴達前於杜甫、而不從剪紙招魂之俗、漢唐大儒、竝以楚辭招魂爲招死者之魂、則乃可知王注無據、而朱子泥于舊説矣、孫詒讓周禮正義云、士喪禮北面招以衣、即謂招魂也、孔疏謂、招魂者是六國以來之言、未塙、蓋招魂之事、則經文有之、招魂二字、則始見楚辭、孫氏駁之未當矣、
蓋宋玉小招魂、倣屈子大招魂而作、屈子大招成于懷王客死之後、而屈子忠愛、不忍質言其死、故諫三王之道、#魂乎徠歸尚三王只$以祈王生還安定荊楚、#自恣荊楚安以定只$其言皆是王侯安民之事、非原所能爲、林説得之、而黄氏以爲自招之非自見矣、屈子邃于禮者也、周禮春官男
[宋玉3b]
巫掌望祀望衍授號、旁招以茅、賈疏云、四方祭神時、則以茅招之四方也、大招曰、魂兮歸來、無東無西無南無北只、是招魂以旁招之法也、曰、冥淩浹行、魂無逃只、暗指懷王逃秦、而冀其魂不他之也、#林氏亦有此説$庶羞聲樂、皆屬虚設、#蔣驥亦以宋玉招魂所陳爲幻説$朱唇皓齒盛稱美人者、陳本禮以爲芻靈、愚謂是指女巫、而亦假設耳、禮凡復、男子稱名、女子稱字、#喪大記$然當時頃襄新立、小人滿朝、故屈子之文、不明言招王也、宋玉招魂、起手擬騷、代原立言、而曰、有人在下、與九辯有美一人兮心不繹、同一筆法、亦不明稱屈子名字、以
[宋玉4a]
(假至也)
子蘭猶在朝、故雖屈子既死、其文託諸招生者之詞以亂之耳、曰恐後之謝、謝言死也、如屈子未死時、恐顧命將落者、是亦弟子之情、不忍以師爲已死也、像設君室、明是死者、王逸朱子、乃以爲實施之生人、非也、乃下招曰、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爲四方些、亦是旁招也、文中極言宮室之美、侍女之麗、肴饌歌舞之盛、王逸所謂荒淫之意、玉豈不知屈子不爲聲色所動哉、陳本禮以爲頃襄内廷荒淫秘戯之事、#王闓運襲其説$蓋得之、曰結撰至思、蘭芳假些、人有所極、同心賦些、是述師弟相承之義、至結句哀江南一句、始露
[宋玉4b]
出汨羅之哀、其成于屈子自沈之後也明矣、宋玉好色賦云、口多微辭、所學於師也、招魂尤多微辭、不可不知也、
招魂語詞些字、#些蘇賀反$宋玉以前未嘗有用者、不知是何義也、朱子引沈括#字存中$夢溪筆談言、今虁峽湖湘及南北江獠、凡禁呪句尾皆稱些、此乃楚人舊俗、西域呪語末皆云娑婆訶、亦三合而爲些也、愚質諸善梵音者、曰沈説非也、愚按以些嗟、古音相同、故宋玉假些爲嗟歟、文選左太冲呉都賦劉淵注云、爾雅曰、嗟楚人發語端也、爾雅無此文、檢郝懿行爾雅義疏、以爲爾雅舊注、其謂嗟自發端、非必楚語、按詩周南麟之趾、于嗟麟兮、齊風猗嗟、猗嗟昌兮、皆用之句間、小雅節南山憯莫懲嗟、則嗟在句尾、箋云、嗟乎奈何、郝氏義疏引以爲嗟有奈何之訓、以嗟爲奈何、亦似語助、或用之句間、或用之句尾、非必發端語也、劉熙釋名云、嗟佐也、言不足以盡意、故發此聲以自佐也、王弼周易
[宋玉5a]
注云、嗟憂歎之辭、爾雅舊注、以嗟爲楚語、而有奈何愛歎之義、雖本是發端語、似亦可以用之句間句尾、則宋玉招魂用之句尾、以爲語助、似嗟是些字假借也、自宋玉一用些字、後人有楚些語、韻會藪箇切、安去聲、語辭也、嗟是平聲、如不可假借者、然些少之些平聲、廣韻寫耶切、正韻思遮切、竝瀉平聲、廣韻少也、楚些之些、亦古或平聲、恐無不可假借、況平去同音古有其例乎、又按集韻桑何切、音娑、挽歌聲、可以證後世挽歌用些字亦讀平聲矣、然則宋玉之時、嗟些通用、後世或讀去聲、或讀平聲耳、況存乎強下之解以爲梵語呪文、可笑耳、
二招優劣未有定論朱子謂大招近於儒者窮理經
[宋玉5b]
之學視小招則遠矣#序説$楊用脩乃云招魂豐蔚穠秀先驅枚馬而走僵班楊大招景差所力追不及#升庵外集雜著$王世貞以爲足破宋人眼蓋朱子言其旨楊子言其辭而竝以大招爲景差作則恐不當矣愚謂大招忠厚小招不及招君王客死之魂尤尚忠厚而不尚穠秀是其所以爲屈子也玉招逐臣謫客之魂於闇主讒人之前不得明言其情於是乎隱微其旨詭譎其辭又陳嗣王淫佚之状以付古詩人譎諫之義亦不爲不忠厚苟不察其微辭則曷能解其深旨故皇甫謐譏其淫文言過于實誇競之興體失之漸風雅之則於
[宋玉6a]
是乎乖是不專指高唐神女登徒好色諸賦而言也然玉之旨晦而辭衍出于師法之外有亦不得辭責者故以旨而言則大招醇古如朱子説以辭而言則汪洋恢詭不可端倪爲古辭賦中第一奇文玉之富於辭采殆過於其師豈啻豐蔚穠秀驅枚馬而僵班楊哉
九辯亦玉所作其成于原遷江南之日歟王逸云辯者變也洪氏云辯一作辨辯治也辨別也五臣注云宋玉惜其師忠信見放故作此辭以辯之按尚書堯典平章百姓或作辯章#史記索隱$或作辨章辯辨古通用陳
[宋玉6b]
遠新云辯明也辯明其師之忠而遭讒以説其君蓋本于六臣註其説庶幾矣但玉從容辭令莫敢直諫耳九辯之九與九歌同亦當九章而王逸本分爲十章其分章單注本與補注本亦各不同蓋非劉向之舊而朱子乃分爲九章雖出臆定亦可從也起手秋氣蕭苾草木揺落下曰憭慄兮若在遠行曰登山臨水兮送將歸可知屈子之遷竄也而却不露出其爲何人曰有美一人之不繹#繹懌也$雖不明言屈子而使人知其爲屈子南竄是亦所謂微辭也所謂從容辭令也曰獨耿介而不隨兮願慕先聖之遺教處濁世而顯榮兮非余心之所樂與其
[宋玉7a]
無義而有名兮寧處窮而守高食不媮而爲飽兮衣不苟而爲温竊慕詩人之遺風兮願託志乎素餐是玉代屈子別白其志似出自屈子之口可知玉固與屈子同志則玉亦聖人之徒矣知屈子之志者莫若玉焉宗屈子之學者莫若玉焉宜矣屈宋竝稱也但居危邦而不危言往往託蕩子之語以譎諫人不知其志可悲而已且夫九辯雖不明言屈而摹倣屈子辭氣與小招創開獨境空不曠古絶不依旁他人[韋需]*下不相類是以或疑九辯爲屈子所作然通覽全篇爲玉所作無可疑焉其辭采雖讓小招而悲凛惻怛文氣尤高
[宋玉7b]
不負爲屈門高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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