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楚辭諸篇的押韻形式
２００４年楚辭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曁中國屈原學會第十屆年會 緑島會議休閑中心
野田雄史
提要
我在前年的大會上，報告了楚辭的發音與詩經的發音不同，而與中古音相近的情況。在此基礎上，本次發表試探討楚辭諸篇的押韻法，具體分析楚辭的押韻形式以及押韻系統，竝通過這種分析和研究，來闡明楚辭諸篇成立的經過，望對楚辭學發展有所裨益。
試論楚辭諸篇的押韻形式
歴來探討楚辭韻基本上都是由詩經韻（前年我提倡把詩經韻叫做‘太古音’）進行研究，所以人們竝沒注意到楚辭本身就倶備了很有特色的押韻形式。本文試通過中古韻來探討楚辭韻竝發現其獨特的押韻形式。
１．奇句韻和句中韻
日本學者岡田正之在《楚辭》裏指出，楚辭押韻法有三種‘常格’和兩種‘變格’。三種常格是「隔句韻」「毎句韻後隔句韻」「毎句韻」。兩種變格是「偶句奇句分別押韻」和「句中韻」。但是他沒有擧例來考證，而此後的學者也沒有注意到。所以我先擧例來考證這兩種‘變格’。
首先看奇句韻的例子。（資料１） 第２５句到第２８句是毎句韻，然後換韻，第３０句和第３２句句末押韻。（遇攝） 但是第２９句末的「介」（蟹攝）和第３１句末的「披」（止攝）都可以跟第２５句到第２８句的四句押韻，第２５句、第２６句、第２７句、第２８句毎句句末押韻。所以人們一聽到第２９句末的蟹攝就期待它也押韻。但是接着聽第３０句時發現已經換了韻，聽到第３１句却發現跟第２８句照應，最後第３２句跟第３０句押韻。致此人們感受到音韻交錯很有特色的節奏。
接着再看句中韻的例子。（資料２） 第３１９句到３３０句共１２句是一般的「隔句韻」。（止攝假攝通押） 第３２７句的「貴」和第３２９句的「虧」（都是止攝）跟它們押韻。這部分是毎句韻。而且第３２７句中「佩」（蟹攝）和第３２９句中「菲」（止攝）也跟它們押韻。這就是所謂的句中韻。這部分前八句反復訴説對周圍奸邪厭惡的心情，而後四句則稱讚自己的美徳。轉折後以急促的押韻節奏，來表現反抗周圍的奸邪和主張自己的潔白，這種有特色的節奏表現得很成功。
２．根據不同的押韻形式區別九章諸篇
通過考察楚辭獨倶特色的押韻形式，能闡明楚辭諸篇成立的情況。先探討九章諸篇的押韻形式。資料３〈思美人〉篇的四句侭管在句中、奇數句末包含同一韻母的字但不能看成是押韻的。這四句中第一句中、第一句末、第三句中、第四句中是山攝的字。（第二句末和第四句末侭管也是山攝的字，但是山攝入聲字，所以不能認爲通押。） 但是第三句末是梗攝的字，不是奇句韻。第一句和第三句結構完全不同，也不是句中韻。這四箇字僅僅偶然是山攝的，都不能認爲押韻。是否爲奇句韻、句中韻，要嚴格地按照句子的結構來判斷。
按照這種嚴格的句構準則，九章諸篇裏發現了十八字的奇句韻和二十四字的句中韻。（資料４） 這些奇句韻和句中韻祇出現在九章諸篇前半部分的四篇裏，而後半部分裏却一箇也沒有。後半〈惜往日〉和〈悲回風〉兩篇裏反倒有連續十句以上的連續韻。這種各有特色、完全不同的押韻情況，可能是由於毎篇的作者不同所造成的。（資料５）
３．〈九章・渉江〉篇押韻形式的效果
下面再探討一下〈渉江〉篇。〈渉江〉篇的結構很有特色。一共六十句中四十句是離騷形式，八句是九歌形式，十二句是橘頌形式。（橘頌形式句是亂辭） 竹治貞夫先生的《楚辭研究》裏説楚辭諸篇詩句形式有四種，一種是古體：天問形式。三種是新體：離騷形式、九歌形式、橘頌形式。由此看來〈渉江〉篇倶備了所有的新體形式。而這種很有特色的形式也影響到押韻法。
資料６的十二句，使用句中韻來加強抒情性。這部分以遇攝四字偶句韻爲基礎，其中第三句中和第五句中的押韻把第三句到第六句連接起來，呈現出重疊結構。而第九句中和第十一句中的押韻也是很重要的。偶句韻在這裏換韻，但是第十句中和第十二句中都是跟前四箇偶句韻的遇攝，展現了一種整體感。
資料７的四句是由兩句離騷形式句和兩句九歌形式句所組成。這部分第四句看上去好像不押韻，但經調査發現第一句中和第一句末、第二句中和第二句末、第三句中和第四句中，分別押韻。特別是第三句和第四句的句末不押而句中却押的押韻法很不一般。這種不同尋常的押韻由九歌形式句而被加以強調。
資料８的十句是由四句離騷形式句和六句九歌形式句所形成。這部分非常複雜，歴來學者難以解釋。從押韻方面看，這部分能分爲前五句和後五句，都有一、三、五句末韻。這樣的押韻法也很不一般，也是由九歌形式句而被加以強調。
４．〈離騷〉篇的成立情況
本文第二節中説明了使用連續韻和使用奇句、句中韻的作者不同。但是〈離騷〉篇裏這三種押韻法都有，這該怎麼解釋[口尼]？在〈惜往日〉篇和〈悲回風〉篇裏連續韻都在毎篇開始和結束部分。連續韻是很長而不換韻的押韻法，這種舒緩的氣氛適合於詩的開始和結束。〈離騷〉篇的兩處連續韻不在開始和結束部分。（資料９） 而且比〈惜往日〉篇和〈悲回風〉篇規模小。侭管有所不同，但是所達到的效果基本上是一致的。第一處連續韻在經過劈頭的自序以後開始本篇的部分，有開始的氣氛。第二處連續韻在主人公第一次訪問的最後部分，還是有結束的氣氛。〈離騷〉篇奇句、句中韻的大部分在這第二處連續韻的後面。所以〈離騷〉篇本來就應該是從第２４句開始到第２１４句結束的。以連續韻起始和結尾。而那部分的作者跟〈惜往日〉篇和〈悲回風〉篇的作者（作者集團）是一樣的。後來作〈惜誦〉篇等的作者（作者集團）使用奇句、句中韻増加。〈離騷〉一篇正是這樣逐漸創作而成的。
〈離騷〉的作者們也創造出了新的押韻法。我把它們定名爲複字韻。（資料１０） 這是偶句末三箇字的押韻。兩箇例子都在〈離騷〉篇最後的部分。一對偶句末擁有這麼大規模的一致的韻母，可以用來充分傾訴豐富的感情。
５．〈九辯・第一章〉高度發達的押韻法
最後探討一下〈九辯〉諸篇。〈九辯・第一章〉裏倶有高度發達的押韻法。（資料１１） 從來根據太古韻普遍以爲第五句到第十九句都押同一韻。但是根據中古韻來調査韻目，發現第九句末“平”和第十句末“生”以及第十一句末“憐”不能押韻。從第五句到第十一句的七句中有兩種押韻。一種是五、六、九、十句末梗攝字的押韻。ｌｉｎｇ一種是七、八、十一句末臻山攝字的押韻。因此押韻交錯，節奏跳動，一體感増強，很有特色。原來〈九辯・第一章〉第十二句到十九句的八句雖然沒有“亂曰”的表示，但句子形式跟前面不同（離騷形式），實際上是“亂”的部分，沒有第五句到第十一句相同的一體感。總而言之，〈九辯・第一章〉由第一句到第四句的開始、第五句到第十一句的中間（最重要）、第十二句到十九句的結束，三箇部分所組成。
這種越來越發達的押韻法，此後却突然消失了。〈九辯・第二章〉到〈第十章〉都在〈第一章〉以後作成，但它們的押韻法都是一般的偶句末韻，毫無特色。（這也許跟戰爭動亂有關[口巴]。）
参考文獻：
岡田正之 《漢文大系・楚辭》，富山房，1916。
岡村繁 〈楚辭と屈原 ――ヒーローと作者との分離について――〉，《日本中國學會報》18，1966。
岡村繁 〈楚辞文学における「抽思」の位置」〉，《集刊東洋学》16，1966。
岡村繁 〈「橘頌」の出現 ――楚辭騷體文學の分裂現象――〉，《森三樹三郎博士頌壽記念東洋學論集》，1978。
竹治貞夫 《楚辞研究》，風間書房，1978。
野田雄史 〈『楚辭』九章渉江篇の形式について ―押韻と朗誦リズムの關係の檢討―〉，《中國文學論集》25，1996。
野田雄史 〈押韻法から檢討した『楚辭』離騷篇の成立事情 ―奇數句末韻・句中韻を手掛りに―〉，《日本中國學會報》49，1997。
野田雄史 〈押韻法から檢討した『楚辭』九辯篇の成立時期〉，《中国文学論集》27，1998。
資料：
（１） 離騷 （25〜32）
昔三后之純粹兮
固衆芳之所在
雜申椒與菌桂兮
豈維[糸刄]夫[艸／惠][艸／｜臣]
彼堯舜之耿介兮
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紂之猖披兮
夫唯捷徑以窘歩
（２） 離騷 （319〜330）
椒專佞以慢〓兮 〓又欲充夫佩幃 〓＝[蹈：足→小] 〓＝[木殺]
C
既干進而務入兮 又何芳之能祗
C
固時俗之流從兮 又孰能無變化
J
覽椒蘭其若茲兮 又況掲車與江離
C
惟茲佩之可貴兮 委厥美而歴茲
E C C
芳菲菲而難虧兮 芬至今猶未〓 〓＝[シ未]
C C C
（３） 九章 思美人 （5〜8）
蹇蹇之煩寃兮 陷滯而不發
G G G
申旦以舒中情兮 志沈〓而莫達 〓＝[艸／宛]
G FG G
（４）
奇句韻 句中韻
惜誦 ４ ８
渉江 ８
哀郢 ６ ８
抽思Ａ ４
抽思Ｂ ４
＊〈抽思〉篇依據岡村繁先生的論文〈楚辞文学における「抽思」の位置〉，前後分爲兩部分。
（５）
時期 奇句韻句中韻作者 中間作者 連續韻作者
一期 抽思Ａ
二期 哀郢
三期 渉江 抽思Ｂ 懐沙
四期 惜誦 思美人 橘頌 惜往日 悲回風
＊製作時期依據岡村繁先生的論文〈楚辭と屈原〉和〈楚辞文学における「抽思」の位置〉。
（６） 九章 渉江 （27〜38）
入〓浦余〓〓兮 迷不知吾所如 〓＝[シ敍]
D 〓＝[壇：土→イ] 〓＝[イ回]
深林杳以冥冥兮 〓〓之所居 〓＝[猿：袁→爰] 〓＝[狩：寸→八]
H D
山峻高以蔽日兮 下幽晦以多雨
H D
霰雪紛其無垠兮 雲霏霏而承宇
D
哀吾生之無樂兮 幽獨處乎山中
D A
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 固將愁苦而終窮
D A
（７） 九章 渉江 （15〜18）
乘鄂渚而反顧兮 欸秋冬之緒風
D D A A
歩余馬兮山皐 （九）
J
邸余車兮方林 （九）
DJ O
（８） 九章 渉江 （5〜14）
被明月兮佩寶〓 〓＝[王路]
D
世溷濁而莫余知兮 吾方高馳而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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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青〓兮驂白〓 吾與重華遊兮瑶之圃 〓＝[虫Ｌ] 〓＝[魑：鬼→虫]
C D
登崑崙兮食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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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天地兮同壽 與日月兮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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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南夷之莫吾知兮 旦余濟乎江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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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９） 離騷 （13〜24）
〓余若將不及兮 恐年歳之不吾與 〓＝[シ曰]
D
朝搴〓之木蘭兮 夕攬洲之宿莽 〓＝[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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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忽其不淹兮 春與秋其代序
D
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遲暮
D
不撫壯而棄穢兮 何不改此度
D
乘騏驥以馳騁兮 來吾道夫先路
D
離騷 （199〜214）
前望舒使先驅兮 後飛廉使奔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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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皇爲余先戒兮 雷師告余以未具
D
吾令鳳鳥飛騰兮 繼之以日夜
J
飄風屯其相離兮 帥雲霓而來御
D
紛〓〓其離合兮 斑陸離其上下 〓〓＝[糸怱][糸怱]
J
吾令帝〓開關兮 倚〓闔而望予 〓＝[門＜昏] 〓＝[門＜昌]
D
時曖曖其將罷兮 結幽蘭而延佇
D
世溷濁而不分兮 好蔽美而嫉〓 〓＝[女戸]
D
（１０）離騷 （315〜318）
余以蘭爲可恃兮 羌無實而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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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厥美以從俗兮 苟得列乎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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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 （343〜346）
〓吾道夫崑崙兮 路脩遠以周流 〓＝[之＜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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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雲霓之〓藹兮 鳴玉鸞之啾啾 〓＝[日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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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１）九辯第一章
01 悲哉秋之爲氣也
02 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03 〓慄兮若在遠行 〓＝[瞭：目→小]
04 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05 〓寥兮天高而氣清 〓＝[シ穴]
06 〓〓兮收潦而水清 〓＝[宀／上／小] 〓＝[山／（廖：广→厂）]
07 〓悽増欷兮薄寒之中人 〓＝[潛：シ→小]
08 愴〓〓〓兮去故而就新 〓〓〓＝[小兄][小廣][小良]
09 坎廩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
10 廓落兮羇旅而無友生
11 惆悵兮而私自憐
12 燕翩翩而其辭歸兮
13 蝉〓漠而無聲 〓＝[宀／上／小]
14 鴈廱廱而南遊兮
15 〓鷄〓〓而悲鳴 〓＝[昆鳥] 〓〓＝[口周][口折]
16 獨申旦而不寐兮
17 哀蟋蟀之宵征
18 時〓〓而過中兮 〓＝[亠／（（覺：爻→同）−見）／且]
19 蹇淹留而無成